六、“非典”时期
大客车拉着我们马不停蹄向陕西飞驰。进山才八日,一出山,我望着四边的大地,竟然有些陌生感。“非典”这个名词迅速在脑海里飞转,广东告急,北京告急,如今山西告急。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了?西安怎样了?心里揣着不安,各自与家人联系。于是各种小道消息在相互传递,疑虑和不安、恐惧与迷惘笼罩着整个旅程。
在黑夜里,我们的车进了西安城,大家戴上口罩,好象“非典”就在身边。街上的行人很少,空气中散发出凝重的气息,行人大多也套着口罩,睁大着眼睛,用一种莫名的探询的目光注视着我们。接到学院指令,我们不能回学校,学校已为我们在市郊二十里外的翠华山安排了地方。就这样,客车拉着我们越过市区向翠华山驶去。当地的同学告诉我,翠华山是风景区,上有翠华山公园,还有好多山庄、招待所。车子出了城,天黑沉沉的,车厢晨鸦雀无声。是紧张?是恐惧?谁也说不清。夜里九点,我们在翠华山的一个招待所安顿下来,大家各自向家中报了平安:我们被隔离了。打开电视机,关注着全国的形势,屏幕上全是“非典”的信息,看了使人喘不过气来。老师宣布了纪律,主要是不能乱跑,不准私自行动,要常洗手。我们开始尝到了“隔离”滋味。
第二天,我们全体搬到了靠翠华山脚的“翠华山庄”,这是陕西省老干部活动中心,规模大,设备也很齐全,真是一个避暑、创作、疗养的好地方。在群山环抱之中,一条小溪缓缓流过,山庄里花木茂盛,高大的泡桐树开满美丽的紫色花朵。“非典”时期,一切活动都好象停止了。老师要求我们坚持学习,相互观摩太行山的速写,然后将作业交给老师。
在“非典”肆虐的日子里,我们就生活在这座山庄里,有家不能回,早上爬爬周边的山,坐在寝室里画画,相互探讨,有时下午结伴上周边画速写,晚饭后有的爬对面的铁路大桥,望着那南来北往的列车,谈论着我们所关心的一切,有时,有的同学还会引吭高歌,渲泄那青春的激情。后来,学院派人给我们测了两次体温,在证实全体学生无一发烧状况后,终于在隔离了10天后,在五月的最后一天,学院派车将我们拉回了美院。然而,隔离还远远没有撤消。当时,规定住在学校的不能离校,住在校外的回原地住,也不能进校,隔离仍然继续着,各方面的消息传来,隔离还将更严格,我们何时回校要等通知。
我仍回到了罗家寨,罗家寨的气氛也日益紧张起来。房东给我们发了通行证,寨子也封锁起来了。我们几个住在罗家寨的同学也组织起来,每天相互联系,在非常时期,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。
那时,西安街头早已不见往日的繁华,公交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屈指可数的乘客,脸上戴着个大口罩,无人交谈。吉祥村、二府庄以及各大街小巷到处看到红砖砌起的封锁墙,机关、学校及企业都加强了警戒。美院的大门紧闭着,门卫严肃地守卫着。我们只能用手机向系里联系,结果都是要我们在住处画画,何时进校听上级通知。电视里继续反复播放着“非典”情况。傍晚,我一人漫步在含光路上,看到学院门口栅栏边有三、四个家长向着里面的孩子叮嘱,空旷的街面使我越发感到远离家人的孤独,心象那断了线的风筝。
天气日益炎热起来,“隔离”遥遥无期,一种莫名的烦燥与不安与日俱增,除了独自画画,有时便到几个裱画店看看。“非典”时期,其实无画可裱,业务清淡,有的干脆放假回家了。到了六月下旬,按原来的教学安排,该是晁海老师的美术欣赏课了,晁老师告诉我,学校还是没有解禁,还要继续等待。
夏天来了。西安的夏天并不比南方好过,气温竟到35度,有几天竟比杭州还热。“非典”形势已日趋好转,西安已数日没有“非典”的报道,但为了保险,西安所有高校仍没有丝毫放宽的迹象,继续严密地封锁着。家中每日都来电催我回家,妻子焦虑地说:父母想念你,回家吧!儿子也来了电话。是的,老父八十七了,孔子曰: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。突然,我归心似箭。于是,我与系里办好手续,六月底,我匆匆地离开了西安。
别了,西安美院!别了,我的同学! |